对话韩国导演罗泓轸：我不想解释鬼魂

　　 韩国导演罗泓轸才刚刚四十出头，已经拍了3部长片，3部全都进了戛纳影展，第一部长片《追击者》不仅令河正宇大红大紫，也让罗泓轸本人俘获大量影迷。日前罗泓轸带着自己刚刚在韩国上映，热度爆棚且好评如潮的新作《哭声》来到戛纳影展的非竞赛单元进行国际首映，也借此机会对罗泓轸导演进行了专访。

　　表面上罗泓轸是个普通的刚步入中年的韩国男子，不是一个惹人厌烦的人，片场之外的他性格随意，漫不经心，话语不多，目光游离，你和他讲话时，他的目光才会落在你身上。将市面上流传的他的名字的3种中文写法写在纸上交给他，现场向他求证中文名字的写法（注：韩国人的姓名仍然保留了和汉字一一对应的习惯，而朝鲜人已经抛弃了汉字）。他看了之后，一把拿过记者手中的笔，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中文名字，然后交给了记者，整个过程中面无表情，他的目光看上去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。写完后他询问记者他名字的中文念法，嘴里“罗泓晨？罗泓进？劳泓轸？”地模仿着，这个时候的罗泓轸似乎很耐心，只要记者愿意继续教他，他可以一直模仿下去。

　　但是在片场上，罗泓轸对于自己和剧组的要求出奇的高。《哭声》的几位韩国演员们此前与进行了对话，郭度沅说罗泓轸不喜欢人造场景，“影片中90%以上的布景都是真实的，影片中的雨天甚至也都是真实的”，就为了追求雨天罪案场景的泥泞不堪。韩国演员们在评价罗泓轸时语气比较委婉，千玗嬉的评论仅仅是“在罗泓轸那里没有妥协的空间”，郭度沅也只是解释“因为演员档期不同，拍摄并不是按照剧情时间顺序进行，所以需要导演对演员的表演有强力的掌控”。罗泓轸对演员的指导不多，仅仅只是简单的情绪描述，其他的都要靠演员自己在现场进行发挥。千玗嬉的角色并没有明确的结局，在罗泓轸没有指导的情况下，千玗嬉并没有选择神秘的表演方式，而是“给自己设计了很明确的情绪来进行表演，其余的就完全依靠现场各位演员的直觉”。郭度沅则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，自己把千玗嬉的角色“想象成上帝视角，其他角色则是被上帝分别设定了任务的社会人”。罗泓轸并不告诉演员他们所表演的角色是人还是鬼，《哭声》是一部鬼片，但从主创到观众没有一个人清楚影片中的鬼到底在哪里。

　　而日本演员国村隼则明确地表示《哭声》的拍摄现场“很恐怖，罗泓轸从不原谅我们，他会一直逼迫我们直到我们做到他想要的。”本片和罗泓轸的前作一样，拍摄了大量追逐戏，几乎所有演员都对拍摄现场不停地跑步感到心有余悸，郭度沅平时是一位有说有笑爱聊天的人，谈到片场的经历他一边大笑一边说“只记得自己在一直跑”。罗泓轸和演员之间的关系从他自己的说辞中可见一斑，罗泓轸自己主动表示国村隼曾经在拍摄的最后一天与他大吵一架，“国村隼的话讲得很难听，以至于翻译都不敢说话了。”

　　罗泓轸是类型片风格的作者导演，他所拍摄的动作戏让观众如痴如醉，血腥重口味场景极大程度满足了观众的猎奇之心。他是近几年韩国类型片的缩影，具有冲击力的动作电影越来越成为韩国类型片导演闯世界的招牌，韩国的电影创作者在艺术和商业两条道路上都走得昂首挺胸。新片《哭声》中选用了日本老一辈著名演员国村隼，他说韩国电影的成就“令他很惊奇”，这也是他参与《哭声》的主要原因之一。以往罗泓轸以动作戏为主，这一次他选择突破自己，少一点动作场景，多一些轻松和幽默，为自己的类型化拍摄风格注入新的感觉。

　　：距离你的上一部电影《黄海》已经过去6年，这6年时间仅仅是用来准备《哭声》吗？

　　罗泓轸：是的，差不多，《哭声》的制作时间很长，我花了3年时间写剧本，1年前期筹备，6个月现场实拍，1年后期制作。

　　：看过《哭声》之后我觉得这是一部充满隐喻的作品，千玗嬉的角色一身白衣，似乎是个无辜的韩国女人，黄政民是韩国籍的萨满师，国村隼是日本籍的萨满师，还有人拿着十字架作为基督教的代表，这似乎和韩国日本之间的历史有关系。是这样吗？

　　罗泓轸：的确，我觉得你可以找到很多现实中具象的东西作为影片的解释，作为你觉得影片中未解之谜的答案。但是所有的人物都是虚构的和超现实的，和真实世界没有关系。我不想解释鬼魂，这些鬼魂的意义是什么的问题应该拿去问观众，让导演解释鬼魂，就让这个问题变成了私人议题，而与影片无关了。至于韩国日本的关系，这绝对不是我最首要想要表达的内容。

　　：在你的所有3部长片作品中，警察都非常无能，本片郭度沅的角色也是一样，他以警察的形象出现时很无能，当他以父亲的形象出现时，他开始奋起反抗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家庭。这是你想要表达的主题吗？

　　罗泓轸：《哭声》里所选用的警察设定只是故事需要，是随机的选择，和我之前作品里的警察没有任何关系。《哭声》里的警察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，影片的基础内容是所有的人都会害怕，我想要表达的内容是：如果我们面对的危险是实在具体的，你作为警察你当然可以尝试找到问题所在；但如果危险是非现实的，即便再有能力的人也很难应付，不管你是警察还是别的。这和我之前作品里的警察不一样。

　　：我个人认为影片中表现最好的是那个小女孩。她年纪这么小，你怎样帮助她在片中把演技完全爆发出来？

　　罗泓轸：其实我只告诉了她一件事：我不希望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孩子，她不是童星，我希望她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演员，在开拍前6个月我叫她去上包括动作训练在内的各种表演课。开拍前我只是觉得我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小女孩，然而在片场我才意识到她的能力远远高过我的预料，简直是天才，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，她是全片表现最出色的演员，和她拍的每一场戏都令我印象深刻，每一场戏对我来说都是享受。

　　：片中黄政民、国村隼和一个次要角色分别代表了3种宗教：韩国萨满，日本的某种教和基督教，我想你一定下了很大功夫对宗教进行研究。

　　罗泓轸：是的，我真的花了太多时间调研这3种宗教。我调研过非常多的宗教，最终想办法把他们压缩成了片中的这3个。写剧本的时候我知道我一定要非常深入地研究这些宗教才行，所以最终我花了太多时间做研究。

　　：国村隼的日本宗教是哪种教？

　　罗泓轸：我有一次去日本乡下调研，碰到了一个萨满师，那个萨满师是我的灵感来源。

　　（康一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