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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舍山村豆腐香

发布时间:2020-09-13 11:39:02

对豆腐的最早记忆,是那一声声豆佛,豆佛的叫卖声。那是屯子西头老赵头对豆腐的特殊解读,是那种近乎虔诚的叫卖声。

老赵头,个子很矮,干瘦干瘦的,腰扎麻绳,上身穿灰布上衣,下身穿长筒裤子,颤悠悠的豆腐担子压在他肩上显得重如泰山,我总担心一不小心会压垮他的身子。但是几十年了,他那响亮、响亮、悠久的声音总会在每个清晨准时在村庄上空飘起,与一束束炊烟一道,与鸡鸣犬吠一起,滋润着宁静而平和的山村。扁担的一端挂着黑皮桶,另一端悬着洁白无瑕的1板豆腐,有一种大老远就能闻得到的清香之气。老赵头的豆腐总是供不应求,听到他的叫卖声,如果你跑得慢了,很有可能会抱着一碗的失望而归。老赵头历来都是用卤水点豆腐,用的水是村西头那眼古井里的水,用的豆子总是精心挑拣的饱满滚圆的黄豆,所以他做的豆腐远近闻名。当他掀开米白的豆腐布,露出胖墩墩、白生生、香喷喷的豆腐,并用豆腐叉(一种用铁丝拧成的小叉子)熟练地在特制的木质豆腐板上将豆腐轻轻铲起放到我的碗里时,口水总会不争气地在我口腔里打转,我巴不得一步就走到家,好大快朵颐。

小时候家里经济困难,一周吃1两次豆腐就算是奢侈了。有时候没有现金,母亲便塞给我几个鸡蛋或1瓢豆子去换豆腐。每次吃到喷香糯软的豆腐,我都会感觉自己很幸福。那时候我心里想,如果顿顿都能吃上豆腐,那该多美啊!为此,我曾追踪过我家下蛋的母鸡,它总是看不上母亲给它搭的窝,自己找窝下蛋。当我从玉米垛里或荆条丛中翻出一窝鸡蛋时,像挖到金子般高兴,眼睛里显现的是一块块喷香诱人的大豆腐。

后来,老赵头去世了,经济条件也好了,顿顿吃豆腐已经不再是奢侈的念想,卖豆腐的人也多起来,叫卖声也五花八门,有叫逗我的,有叫斗恶的,还有叫斗服的,反正无论如何叫卖,都会成为孩子们争相嘲弄的对象。叫卖声不同,他们的豆腐味道也变了,不知是由于用石膏点的,还是用水不对,或就是原料有差头。

老赵头做的豆腐已吃不到了,但父亲做的豆腐还仍然能吃到。父亲做豆腐一年就一次。每到尾月门子,母亲便会把精挑细选的黄豆泡在一个大铝盆里,待豆子喝足水后,父亲便挑着豆子晃晃悠悠地去村西头磨,常常一担豆子磨好后挑回来就是两三担了。

回到家中,母亲先是用炊帚探着身子把齐腰高的大缸刷三遍,然后把磨好的豆倒进两个大锅内,再往炕膛里塞进几块木头方子,猛拉风箱,加热烧浆,一直烧到水沸腾时就成豆浆了。这时候父亲总是会给我们舀出几大碗,让我和弟弟喝个够。我和弟弟通常会喝得头上冒汗,嗓子甜润,五脏六腑都温热舒泰才罢休。

用卤水点豆腐是个技术活。但见父亲左手擎着化好的卤水,一点点地往大缸里洒,右手用搅棒均匀地搅拌,一直到适合为止。如果卤水点得少,就成了豆腐脑,父亲也会给我们盛出几碗,让我们一饱口福;卤水点很多了,豆腐就点老了,吃起来口感就差了。点好豆腐在缸里闷一会儿,再把豆腐包铺在豆腐板子和豆腐框子里,等卤水和豆浆充分反应后,再一勺一勺地常常豆腐包里舀,待豆腐框子满了后,便用豆腐包里三层外三层反复叠放后,拿一块大青石板压在上面,大约半个小时,一板大豆腐就做成了。最后,父亲用豆腐刀子在上面划出较均匀的正方形,这样,豆腐成块后,就可以端上餐桌了。

如今,父亲已6十多岁了,但依然每一年尾月坚持做豆腐,我们也能够像儿时那样躺在火炕上等待新鲜的豆浆、豆腐脑、豆腐皮和热火朝天的嫩豆腐,这之于我,之于父母,无疑都是一种简单而明媚的幸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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