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这里你在哪里
那一天,在浏览文学平台的文章时,不经意间,心底最柔软的一角,被看似简单,实则很有份量很有内蕴的一句话,轻轻地触动 。
我在这里,你在哪里? 。
沉思了良久,我缓缓地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: 隔着一层玻璃,初春的阳光很轻,很柔,很暖,也很亮。
指缝太宽,时光太瘦。回眸,曾经擦肩而过的风景,人和事,渐行渐远,一个个总是走得太过于仓促,还来不及一一细读,就已成了记忆深处泛黄的黑白底版,朦胧而遥远。蒙尘经年,有了岁月的疏离,岁月的沧桑。
席慕容曾写过这样的诗句:溪水要急着流向海洋,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。我们何曾不是如此呢?青葱的时候,个性张扬,豪气冲天,渴望着去远方,去流浪;走过了山,走过了水,走过了雨季,走过了喧嚣,走过了落寞,饱尝了世间的酸甜苦辣,青丝已染上了或深或浅的秋霜,蓦然回首,心底涌起的却是不尽的怅然。看不尽者,天下之事,读不尽者,天下之书,江湖还是别人的江湖,自已仅有的是一颗苍然的心,一双不再清澈的瞳眸。
似乎在挥手之间,人生已走到了后半程。前半程精采与否,已无关紧要,就像多幕的舞台剧,一波三折的高潮已过,剩下的将是掌声零落的谢幕,和徐徐落下的褐色幕布。
当寂静的夜里,横陈床榻,在有雨无雨的梦里,总是徘徊在回归故乡的路上。那山,那水,那人,那梦中的黄泥小屋,那蜿蜒的灰白小路,那夕暮里袅袅升起的炊烟,那母亲一声声回家吃饭的呼唤 … 恍若隔世,却穿越缥缈的时空款款而来,可人,暖心。醒了,眼角宛若还留有温热的点点泪痕。
时光静好,我也安然。平时,除了喝茶读闲书,听雨看落花,就是去健身房健身,为了有一个健康的体魄,能继续在西域的大地上行走;再就是写些桃花酿酒,春水煮茶的文字,为了给自己看,也为了给读者看,悦己也悦人,渡己也渡人。
从懵懂的孩提到知天命,一路走来,起起伏伏,像浮萍,像候鸟,一直在漂泊。一起有缘同行的人无数,但匆匆而过的俱多,真正大浪淘沙留下美好记忆的,却寥寥 。
记得还在和尿泥的年龄,父母在打麦场上劳作,一群同龄的孩子在场边夯筑的围墙上玩耍。我穿着开裆裤,一个女孩摸着我的蛋蛋,好奇地问:你怎么有蛋蛋,我怎么会没有呢?我一脸的困惑与懵懂,也如她,不知男女有别。那时真是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童言无忌,两小无猜。
上初中,是在穷乡僻壤的乡下。上学的路上,学校里,几乎天天都上演着霸凌事件。根红苗正而又有蛮力的,动辄欺辱如我成份不好的。只有在的代课女知青 — 杨老师那里,我感到了暖暖的人间温情。她常常在课堂上,表扬我的勤奋与好学。她有银铃般的嗓音,优美动听的歌喉,一曲《敖包相会》宛若天籁,让情窦初开而还不曾听过情歌的我们,如醉如痴,在心里,悄然地萌生起了对甜蜜爱情的朦胧的向往。
走出了校门,参加了工作,是件可庆可贺的事,终于有了工资,再也不依赖家里的父母,可以自豪地独立谋生了。但我总是高兴不起来,满脸的忧郁,现实与理想的落差,让我心境黯然,一如从事的地质工作面对的荒原一样荒芜。每天一身疲惫地下班回来,田师傅的关怀与呵护,犹如心灵鸡汤一样温暖着我。帐篷的煤炉上,是一壶他从井下放完炮回来后烧沸的开水,水开了,泡杯热茶,趁热洗了,早点去打饭。他常常都这样说。他是退伍军人,老坑探工,说话微微有点结,可他有一颗金子般纯朴善良的心,常常以长者的身份无微不至地关照着我,悄然地帮扶着我,让我波澜不惊地度过了那段人生最暗淡的日子。
二十多岁,总是多梦,对爱情充满了渴望与诗情画意。期许着牵手,期许着花前月下的缠绵悱恻,海誓山盟。当爱姗姗而至时,却因忐忑而显得无所适从。十八岁的她,有着安多藏族的血统,情感炽热而率真,清纯的像山泉,宛若一张还不曾着墨的白纸。初约,我们走向了城外的麦田。四野俱静,夏虫也为我们轻吟浅唱。田埂上,她依偎在我的怀里,不再呢喃絮语,与嗅着她发香的我一起,静静地看着一轮杏黄的明月从东山冉冉升起 … 远山,宛若一道淡墨的剪影;麦地里,氤氲着麦子扬花灌浆时淡淡的清香,让人沉醉。
也许是沉寂的时间过久,鲜有人还记得我 — 那个有机会上调而执意不去的文学青年。那时的我,已近而立之年,自信而自负,自恃文才卓尔,可以仗剑走天涯,辜负了田处长的一片好心。那时单纯,不谙世事,不知不同的平台,就是不同的人生舞台 ,造就不同的未来 … 田处长,天津人,个不高,清瘦而儒雅,稳健而有城府,说话总是轻声慢气,有条不紊。多年过去了,我还清晰地记着他音容笑貌。
佛说:五百次的回眸,才换来擦肩而过。茫茫人海,滚滚红尘,有缘相识,有缘同行,是前世的修行,自慈眉善目的佛前,以无虔诚祈求得来的,弥足珍贵,弥足珍惜。然而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,像远山分飞的劳燕,各自天涯海角,早已是音讯杳然,不知他们落脚何处?是否拥有一个夕阳无限好的暮年?
星移斗转,光阴荏苒,多少年过去了,我已然如故,对他们心存感念,多希望他们也如我,无病无恙,嫣然静好,雪里有披风,雨里有雨伞,缓缓地行走在流转的四季里,时光的浅荫里,享受着上苍的恩赐与赠予,拥有蓝天白云,清风明月,烟岚出岫。
有时户外徒步,走在一河清流的河畔,面对一川翠微的烟柳,一河不尽的涛声,忆起他们,我会情不自禁地大声追问 。
我在这里,你在哪里?